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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到场的时候，他发现所有人都在等他。

景虎先生勾着半边嘴角，双手插在裤兜里，半眯着眼好像站着就能睡着；丽子小姐穿着制服，抱着她永远抱在手里的记录板，只不过今天里面夹的资料厚度是平时的两倍，两眼放光仿佛年轻女孩看着自己硕大无比的钻戒；五月小姐却没有穿配套的制服，一身普通的军队训练服，桃色的长发高高地扎起来，在场的不少双眼睛都一直在她身上打转。还有俊先生、技术班的几个老伙伴，修理班的大批人马，所有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好像他是马上要表演跳火圈的狮子。

青峰大辉，他的搭档，眼睛里闪着要吃了人的凶光，抖了抖披在肩上的军外套，眼看着就要上场。

不，看来这场马戏不是狮子跳火圈，而是活人斗猎豹。

但是猎豹在上场前被粉色女郎一把抓下去了。

“阿大！景虎先生让我先来的，你不要插队！”

黑子听见他悻悻地嘁了一声，但是随即又咧出不怀好意的笑：“那就先让你去试试好了，要是连你都赢不了，还不得被我揍死！”

换做一般人，这么露骨的挑衅想必很难忍。但黑子自然也不属于一般人的范畴，他还是一样顶着一张天塌下来先砸着青峰的淡定表情，选择性地无视了他的叫板，看着五月脱下外套，只穿着一件迷彩宽肩背心站定在场地中央。

“五月小姐，请问这是……？”

“啊啊，黑子先生还不知道吧？景虎先生还说他忘记告诉你了。”五月赔罪似的苦笑着，但也只有一瞬，立刻就换成了自信且期待的语气，高昂的兴致照得她的脸上更是容光焕发：“新人的欢迎会可不是一顿饭就结束了的哦，重头戏现在才要开始！黑子先生，这是例行的体术竞技，三局两胜。”

其实五月话说到一半，黑子就已经明白了。公司里来了新同事，相互了解的最好方式就是一起合作一个项目，而军营里来了一个要一起上战场的新兵，想知道能不能相互托付性命，只要打一场就够了。

他用训练有素的手法最快速度脱下黑靴和长袜，在场边摆好。对手早就在里面等候了，他不能让女性久等，所以他连外衣也没脱，就站定了。

旁边丽子的声音响起，现在所有人都退到外场，除了两位即将开打的选手，只剩丽子一个还滞留在场内：“我是裁判，第一场空手。和女生打架就不用武器了，黑子先生没意见吧？”

“好的。”

“嗯。一局5分制，全身触击1分，背部触地1分，要害3分，点到为止。开始吧！”

赤脚轻盈而平稳地踏在软垫上，脚步声好像都被软垫里一个个气囊吸走了一样。

他不能用双耳，他需要用在对手身上的是绝不放过一丝一毫动作的双眼。他第一眼看到五月的时候就知道，突击者号的负责主攻的一定是她。虽然他们从未交过手，新闻上播出来的也永远都是突击者踩在怪兽喷着蓝色污水的尸体上威风凛凛的仰角影像，而关键的战斗过程一点也没拍着，毕竟摄影师们都逃命去了。但是他可以猜测，他看见对面比自己稍显小巧的女性用很平稳的姿势压低自己的重心，双脚触地，但只有前脚真正受力。她不是力量型，她会在自己即将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快攻。

而黑子的双耳是用来听自己的心跳的。午休时间做了100个下蹲，拉了十分钟韧带，然后在球场上单练了半个小时，最后左右手各做了500秒的单拳倒立。他的身体现在还没有完全冷下来，他听得见自己较快却均匀的心跳， 就像这整个基地里日夜不停作业的机械发电炉所发出的规律而稳重的闷响，被这个封闭的房间带出一阵阵散不尽的余音。

当某一次的余音消失的时候，五月出手了。

女性轻盈的优势被她发挥到了极致，她将原本就压低了的重心放的更低，快得像一只貂。

倘若黑子的时间是以秒计算的话，估计第一招就会被制服了吧，但是他的时间是用心跳来计算的，他总是可以比秒针先起步。他用最小的幅度向右侧身，那里也是对手的左边，没有行为显示他的对手是个左撇子。

他不是没看见她快攻的路线微妙地偏向他选择闪避的这一边，更清楚地发现她的右手没有像正常快攻时那样紧贴身侧发力，而是悄悄的向外打开了一定的角度。那是在引诱他往另一个方向侧身的陷阱，一旦猎物上钩侧身向左，外偏的右手就会弥补距离上的劣势狠攻过来。所以他选择了避让。他没有去跳那个看起来太过于明显的陷阱，即使这样的时候另一条选择可能会更加艰难。

但是这并不是需要提着脑袋小心翼翼的战场。这是一场竞技，一场比试，他想选择更险的路走走看。

而事实证明，黑子隐约的怀疑并没有错。

五月的压低了的身子近在眼前，就从黑子轻轻飘起的外套上擦过，他几乎能闻到她长马尾散发的干净的味道，然后下一个心跳的瞬间，她的左手已经完成了进攻。

出拳可以用掌接，出掌可以用刀斩，但是五月的攻击既不是拳也不是掌。她以手为矛，左臂并不是在挥剑，也不是在耍刀，而是直勾勾地刺过来，像一只长矛，近在只咫的长矛，直扎眉心。

尖锐的东西会让人无法抵挡，只有逃避。尖锐的攻击不需要力量，所以五月舍弃了自己善用的右手，换来的是她和对手之间的距离，对手小幅度的闪避让她的计划变得更完美，她的左手力量不足却仍有准度，他们这么近，近得对手想要闪避就只能仰头向后躺了。

她从不留长指甲，长指甲会妨碍训练。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纤细的指尖不会伤人，但是直逼眉心的压力没有人能受得了。

她不会在胜利之前就沾沾自喜，等她先刺中或者逼着对方摔跤再开心也不迟。但是长矛的刺杀再精准也是要有目标的。

——她发现她的对手不见了。

“咦……阿大？！”

以健康小麦肤著称的老同学正一脸茫然地站在不远处的场地边界上，好像不明白眼看着就要得分的女人关键时刻发什么愣。

但是对五月来说，这个黑黢黢的家伙此刻却耀眼得简直像在开玩笑。

五月隐约一阵眼花。

“黑子呢？！”

“是，我在这里。”

右前方，淡定的声音这么答道。

五月猛地转头看去，她的左手直指的方向上除了几步开外的青峰再没有半个人影，而黑子，还静静地站在他原来的位置上，仿佛自始至终都不曾移动过。

用力过猛的甩头让五月忽的一阵头晕。这下她好像真的开始眼花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攻击是不是还要继续，但是比赛毫无疑问还胶着在0比0的状态，于是她迟疑了一下，决定调整姿势，准备下一次进攻。可就是这一瞬间的头晕和迟疑让她失误了。

她被自己的左脚绊了一跤。

“五月小姐！”

“呜哇……！！”

从引诱敌人落入双重陷阱，到敌人意外的帮助自己更加缩短了距离，再到她的左手发挥出的不输于惯用手的精准度，整个进攻她都感到很满意。不出所料的话，最终黑子还是会出于本能选择避让，她刺不中没关系，敌人摔跤之后她可以抓住时间差再拿下一个要害，幸运的话她可以一举得4分。结果最终鬼使神差的，她自己摔跤了。

她是正面朝地摔的，她不会丢分，但她很怕自己会撞破了鼻子。

但是这回她清楚地看见了她刚才消失了的对手的身影，他双手朝自己大开，用胸膛代替地面接住了自己的鼻子，最后被自己整个压倒在地上。

“五月小姐……你还好吧？”

“……我没…事……哲君！！你没事吧！？”

“嗯，我也没事。哲君……是什么？”

“哲君！！我以后可以喊你哲君吗！？”

“嗯……当然可以喊。而且你已经在喊了不是吗。”

他们俩就这么一个压着一个、女的压着男的，躺在地上，进行着叫旁观者插不上嘴的对话。

可是丽子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黑子先生背部触地，五月1分了啊！”

裁判员尽职尽责，似乎不知道气氛为何物。

可是五月却再次成功吸引了全场目光：“我认输！！”

“什么？”黑子表示不解。

“五月你……”丽子似乎在犹豫什么。

“五月你这个蠢女人！！”青峰最直接，二话不说就骂开了。

“不用比了我认输！这个比赛本来就不是为了分胜负的吧？我已经认同哲君是我的伙伴了，上了战场，我不怕让他提着我的命！” 

五月换来的是全场的窃窃私语。当然这是他们驾驶员之间的事情，上战场的是他们，打怪的是他们，赔上命的也是他们。这是一个不容旁人插嘴的领域，每一个幕后工作者都明白，所以他们没有立场评头论足，只能窃窃私语。

可是没想到，同为一类人的青峰和丽子居然也凑在一块，你一言我一语嘀咕着。

“青峰啊，看来你真捡了一个不得了的搭档！”

“啊？你在开玩笑吗？”

“不愧是蠢峰，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什么？！”

“好啦，你给我过来点，下一场想不想赢？想赢就听我说！”

“呵，能赢我的只有我自己，要你废什么话？”

丽子好兴致地笑了，抱着她引以为傲的记录板，好像全世界的一切都被她写在那张板子上了一样。但是如果你有胆量伸头去瞄一眼，却会发现这么说也许并不是夸大其词。

“你知道刚才黑子怎么利用你的吗？”

青峰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刚才他已经听到一次利用这个词了，但是他不相信。现在当然也不相信，却没办法再次当做没听见，极其不耐烦地吼着：“有话快说！”

“他的能力是Misdirection视线诱导。我也是只看过资料里写的，老爸也稍微说过几句，只不过没亲眼见到怎么也不敢相信还有这么扯的能力。可昨天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你应该也知道吧？他很容易被忽视。”

青峰板着一张臭脸，做出一副一个两个都是凡夫俗子无聊至极的不屑表情，脑子里却在回忆他和黑子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对于青峰来说，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场所不是那个嘈杂的停机坪，却是在电梯里，但是他隐隐约约知道这家伙其实一开始就在，他还听见他说好黑，单单为了这句话青峰都觉得自己今天有必要让这小子知道谁才是老大。

“啊啊，是啊。简直像鬼一样。”青峰想罢，恶狠狠地说道。

“所以刚才五月才愣住了的。”

青峰也愣了一下。然后拧起眉头，终于稍微认真了一点：“你是说他的存在感……是故意的？”

“是啊。”丽子速答。

“有病！”青峰怒吼。

“可是确实起到作用了呀？而且毕竟近在眼前，想消失没有这么容易吧？”

“所以你也一样有病！这种事情你也相信？”

丽子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轻咳了一声：“正常情况下我是不信，可是因为，有你在场啊。”

“什么……”青峰这下是真的被唬住了。

“你知道自己有多引人注目吧？光是站着都像个灯泡了。他利用身后的你，让自己瞬间看起来像是消失一样了的啊。”丽子意味深长地笑着，仿佛疯狂的科学家找到了震惊世界的真理，但是满脑子想的不是一举成名，却是带进实验室里好好玩过瘾。“所以角度方面的问题才是关键，我站在你旁边所以对我也没有效果，但是五月的角度完全不一样。还有心理上也有一定的条件才对，当然还有人类的视觉死角和距离……”

丽子一个人兴奋地分析了什么，青峰已经听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可能、也许、真的被这个该死的背后灵利用了一把，而且用的还是这种扯淡一样的烂把戏。

——今天不完爆了你，我还用混吗？

青峰右脚快而狠地一踢，把鞋整个踢飞到一旁的时候，心里这么想到。旧基地里还是有不少好汉的，他和所有人都对战过，却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面对一个晾衣架一般的对手却急躁地想要揍人而不是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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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渐渐开始把这篇补完

还好写了大纲，不然真的要忘记惹orz

【毫无关系的镇楼图】/长木公园.温室